乡舍 把乡野变成家

　　在北京昌平郊区有一座红砖四围的院落，是古奇的老朋友耀扬和李羊的家。这是一方与自然相知的空间，一组白色框架的玻璃廊将院内三座乡野气十足的独立砖房连通，庭院里栽种着种类丰富的植物与菜蔬。满目青翠的果树已经结出青涩可爱的果实，加上安置于各个角落的花草，高高低低的错落景致，还有穿插其间的石径与小露台，整个空间灵动又恬静怡人。

　　乡舍由日本设计师冈本庆三和出口勉担任设计，使用的材料基本是因地取材，散发自然朴实的气息。完全开放式的厨房与宽大的餐桌组成两个独立的空间，整齐摆放的各式厨具透露主人生活的用心。“只要愿意进入厨房，以爱的名义，为家人为朋友烹饪，人人都是了不起的厨师”，这话引自耀扬的书作《耀扬的厨房》，透出他对于烹饪的喜爱是单纯、不刻意的，热爱分享与制造惊喜的心也让乡舍成为他朋友们的聚会地点。

　　耀扬和李羊是藏红花餐厅及CHI餐厅的创始人与经营者，因着女儿maimai的降生，原本的二人世界开启了生活新旅程，逐渐将重心转移至郊外。逃离都市喧嚣总是惬意的，李羊与maimai在菜园里一边劳动一边玩耍，感恩收获食物带来的快乐。迈迈享受着与植物、昆虫为伴的孩童之趣，穿过小沙坑，换上心爱的泳衣跑进水池里。耀扬和李羊用刚采摘的蔬菜为我们奉上用心美味。在这里的每一处细节，无不让人感受耀扬与李羊对于生活的全情投入。
　　/ 梵几 x 耀扬、李羊 /

　　余沁：是什么触发你有建造乡舍的想法。
　　耀扬：最早跟李羊认识的时候，我们就租住在郊区的院子里。后来到城里工作，挺怀念郊区的日子。有了maimai以后，也想让她更多亲近自然，就想着在乡下找一处地方。
　　古奇： 乡舍经历了几次改造，为什么会多次修改?
　　耀扬：其实设计师工作非常认真，把大空间的对比、结构做的非常好。只是当时我们对于这个建筑的想法比较多，希望像家，又像一个民宿，平常可以提供朋友们来就餐、住宿，这就需要考虑很多，后来我自己也做了一些改造。
　　余沁：考虑功能的合理性不断有小改动?
　　耀扬：对，房子还是得住进去，自己体会这房子舒不舒服。

　　古奇：我们常看到很多国外房子的图跟乡舍类似，都是落地玻璃，连排的门，你跟我说过实际上这并不适合中国的北方，谈谈你这方面的见解。
　　耀扬：到目前为止我装修房子算比较多的，家、餐厅这些都是和设计师沟通合作来完成，开始对材料有一点概念了。直到做乡舍才意识到盖房子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去学。房子在不同的环境、气候、地区，需要考虑一些功能性问题，例如保暖、散热。最开始我们认为乡舍应该是像东南亚的那种开放式的空间，所有窗户都可以打开，挂个电扇，觉得那样特别好看。但其实北方地区是特别不适合的，北京3月份就开始刮风，紧接着有蚊子、苍蝇，加上冬天要考虑保暖。这个房子我曾降低过高度，虽然白天看高挑的空间特别酷，但晚上睡觉在太高的空间里呆着是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的，所以我把卧室基本都往小做。
　　古奇：我觉得现在算是图片驱使生活方式的时代，无论衣食住行，我们只看图。比如食物，图好看，但大家没尝过也不知道口感。我专注于“居住”这一块，耀扬专注于“吃”这一块。我们都知道很多真实的东西需要靠实践。像耀扬做的菜，我特别爱吃，吃过多次他的家宴，也知道他做菜的讲究程度，关注温度、火候、过油、吸水等等，整个过程的考究程度跟我做家具一样，要持续不断地抠细节。我最爱吃他做的煎蘑菇，我们自己就做不出来，后来听他说过，什么时候得把水吸干什么的，简直事无巨细。

　　耀扬：其实就是经验，老做一个东西多少会有些经验，还有就看你有没有目标，有目标做事就不一样。
　　古奇：说到这想起我跟耀扬刚认识的时候，那时藏红花餐厅地下室要改造，也不知他怎么知道我的。
　　耀扬：是一个女孩在我们餐厅打工，我们的地下室想改造，她说那你得找一个叫古奇的人。
　　古奇：那是2010年梵几刚起步的时候，我俩第一次合作。
　　李羊：合作不是很愉快(笑)，两个人都太有想法了。

　　古奇：当时我俩的境遇完全不同，那时我太年轻了，刚创业，而耀扬已经开了藏红花，很成功。那时我家里出状况，盈利情况也特别有限，已经想离开北京。有次我带着耀扬去我家看家具，当时就透露说我想回东北，然后耀扬说“你走啥，这家具做下去前景肯定特别好，一定要坚持!”我记得那时候他特别肯定地说“这个家具我很看好，如果都能复制肯定卖得好。”
　　耀扬：那时候很多人喜欢宜家，我觉得你的实木家具也一定会受欢迎。
　　李羊：这个说的是实话。那时候是他先去古奇家，回来就跟我说他特别喜欢古奇的家具。后来我也被邀请去古奇家，还吃了一次麻辣香锅，我印象很深，因为那次做得特别失败(笑)。
　　古奇：墨白之前做的一顿特别成功，结果耀扬他们来太激动，失手了(笑)
　　余沁：那耀扬最近在忙些什么?
　　耀扬：最近比较活跃地参与各种电商宣传活动，还有我们餐厅启动了“Saffron to go”，是一个把海鲜饭变成外卖的项目。最近还参加了一些餐桌活动。我其实以前是不太参加推广活动的，而现在有意识地参与了一些，因为想着作为品牌创始人，总得勤奋一点。
　　余沁：可以介绍一下今年出版的《耀扬和他的朋友们》吗?这本书是讲你和朋友们的故事?
　　耀扬：这是一本关于生活方式类的书，主要围绕“吃”这件事。最开始就是想采访身边的人，但是并没有职业上的限制。可能对象只是一个胡同里的老大爷，也可能是我一个不会做饭的朋友，或者可能是一个特别忙的人，我其实是想了解他们是怎么吃饭的。比如天天在单位上班的人就带一个便当，有的人可能不会做饭就天天在外面吃，有的人可能天天吃泡面，有的人家里甚至连厨房都没有……就是想通过吃饭这件事观察大家的生活态度。后来李羊提议把采访范围扩大到不认识的人，这样他们也可以变成朋友。实际上大部分受访者是通过朋友介绍的，很多人的生活方式很自由，不是按部就班地上班。有些人还为了去一个地方放弃原有城市的生活。并没有太严格的规定采访对象一定跟厨房有联系，也没有太限制他们说我做的书风格是怎样你们要怎样怎样，就跟他们表示：希望采访时他们所展示的正是他们喜欢日常饮食的，或者说那些食物是能够代表他们性格的。有趣的在于有的人就是特别认真的准备，弄一下午，有的人就比较随意。

　　古奇：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串门，只是我们关注点更多是围绕“住”，而耀扬是围绕“吃”。说说你印象最深的采访对象?
　　耀扬：是定居大理的一对夫妻，他俩特别有意思，男的是荷兰人，儿童手绘本画家，女的是香港人，陶艺家，他俩在大理生活了好多年。我那天去就感受到是特别精心在准备食物，烤箱里烤了很多东西，桌子上摆放很多甜点、饼之类的，自制了饮料，还做了一种中东的饺子，我们聊天也很愉快。总之让我印象深刻。他们的房子特别有趣，好像是8年前在大理买的，特别像三线城市的那种街道，旁边就是按摩房、修车铺、小饭馆之类的，很市井的一条街，但路旁有树，看着很舒服。他们家就是一个门面房，但装得特别好看，进门就是客厅，旁边有个小厨房，厨房有个水池子，是一个大石头中间给掏空了，很沉的样子，但很古朴很好看，我能感受到主人对这个家的用心经营。
　　余沁：看过你的一些采访和演讲，似乎你花了很多心思去思考餐厅的更多可能性，背后有着怎样的动力?
　　耀扬：其实我也在思考，想着说我是喜欢赚钱吗?也不是。这几年其实没赚什么钱。我并没有一直在复制藏红花餐厅，当有新想法就想开辟新的店，我喜欢尝试创造，玩一些有趣的东西，我觉得那种满足或是成就感不是钱能带来的。
　　古奇：这些年你就是不断在做室内设计。
　　耀扬：对(笑)。

　　古奇：下一个理想餐厅是什么样的?
　　耀扬：在美国有个餐厅叫Eatly，其实是超市里的餐厅，他们会和很多有机的农户结合在一起。比方说星期一让有机农户去餐厅里介绍他们的食材，星期二让厨师去讲课，星期三也许是针对肉类的烹饪课，星期四是跟小孩互动的烹饪活动……我理想中的餐厅类似如此，里面找到所有跟烹饪有关的事，比如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没什么事，来到这个餐厅，这里有一些小孩感兴趣的烹饪课，大人可以在这里购置一些烹饪书籍，像我可以去找喜欢的厨师学做某种食物，跟他交流，李羊可以在里面逛逛，买一些菜。这个地方也经常举办各种跟烹饪有关的讲座，总之，一家人可以在里面消磨很久的时光。但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，虽然有趣，却要花特别大的精力去实现。

　　余沁：你对食材有品质的要求，目前餐厅找到稳定的供货商了吗?
　　耀扬：今年餐厅在改造，我也更多着手食材的工作，相较于成本，我更多会从品质考虑，尽可能做到食材都是最好的。像鸡蛋、奶油这些一年多花几万块的效应是你花很多广告的费用都达不到的。我希望以后可以把食材的牌子都写进菜谱里。
　　余沁：如果在“健康”、“口感”、“美观”、“过程的乐趣”中排个顺序的话，你会怎么排?
　　耀扬：“健康”我希望是排在第一位的，然后是“口感”，再就是“过程的乐趣”，“美观”我不是那么看重。我个人喜欢的菜就是那种看起来乱炖，不是特别精致的那类，有点类似前段时间老有人发的那种“深夜报复社会”之类的图，烧烤、大肉一类，一看就特别想吃。有一类食物就是感觉照片里有小手向你召唤说“快来吃我吧”，但另一类食物看着就特别高冷，仿佛跟你有距离，那种我不太喜欢。

　　余沁：你现在似乎心思更回归到家庭。
　　耀扬：我今年有在反思，现在手机app兴起，就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做菜。而这几年我把自己的爱好变成了工作，我一直在思考做菜这件事。我开CHI餐厅的原因就是感觉曾经做菜的热情被消磨。做藏红花的时候大家都来点海鲜饭，我又在意大家是否会喜欢或觉得口味是否正宗，而CHI餐厅经常要换新的菜单，我觉得有意思多了。后来为CHI餐厅想菜单的时候也会有瓶颈，发现似乎没什么可做的了。肉类也就是猪、牛、羊、鸡、鸭、鱼，想着觉得都在一个套路里，灵感就变得更加可贵。然后还会想吃的人喜不喜欢，摆盘够不够好看。今年把更多时间转向家庭，做饭会比较放松更觉得有乐趣。因为创作的出发点不一样，一个是给客人有目的性的做饭，一个是给家人自由地做饭。今年给自己一个目标就在家里做够一百顿饭，最近开始添置家里的厨具和食材。
　　古奇：这就跟我做家具一样，第一年出设计比较容易，也是我特别想做的。做了两三年，就像你说的，菜就那几种，桌子就四条腿，我就想还能怎么做。现在是第五年，我发现最有激情的时候就是我觉得家里缺什么的时候，比如这个大长桌不好使就考虑设计个圆桌，这种激情比较能让我出东西，反而市场思维不行。
　　耀扬：所以我以前说过我跟古奇挺像，看古奇就好像照镜子。我现在做东西没那么纠结了，少去在意别人的评价，关键还是要自己喜欢。

　　余沁：眼下还有什么好玩的想法想去实施?
　　耀扬：我有一个新的想法，想出一本书叫《耀扬的荒野之旅》。想带着摄影师走遍中国山川、湖泊、海洋、草原、沙漠各种好看的地方，做成一本画册，里面有四季的变化。还想带着摄影师去拍山里一些能吃的食材，在山里走几天，在野外做饭。还想找个渔民在海上生活几天，跟拍捕鱼的场景，还在船上做鱼吃，类似这样，说起来感觉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很深的坑(笑)。现在大家一窝蜂都在做这类视频，而我想做一本特别好看的画册。
　　古奇：可以想象这本画册实现的艰难程度，之前为了拍梵几的海报到莫干山拍摄，遇到各种困难，还在沼泽里搬过家具。
　　耀扬：这些开始想起来总是特别好。以前因为年轻，想法会很多。现在会更理智一些，开始想很多后续的东西，怎么去实现。不过这个画册的想法还停留在想的阶段，我想为此多学习，还是想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得更精更好。

　　耀扬：生于70年代，藏红花餐厅、CHI餐厅及“Saffron to go”的创始人，曾出版《耀扬的厨房》、《耀扬和他的朋友们》
　　李羊：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，藏红花餐厅、CHI餐厅及“Saffron to go”的创始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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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采访：古奇、余沁
　　摄影：Nic
　　文字整理：余沁
       来源：梵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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